穿越維多利亞時代的絕美大眾經典文學作──《Fingersmith》原作+電視版有感(上)



今年在自己的發下的「一星期一片」(有時也不只一片)誓言下,林林總總也累積了不少部電影。而在一次機緣巧合下,無意間瞧到一位電影達人的隨性貼文,內容是「最經典的女女親熱橋段」,好吧,我承認我對於有主題的報導或系列頁面(就像IMDB的主題排行一樣)仍尚缺免疫力,於是便進入網頁並認真的看完了裡頭電影的簡介與Youtube的片段……豈料這竟然就是我跳入另一個坑的開始。



中間接觸過程跳過。總之,我先從《Tipping The Velvet》開始嘗試英國(BBC)的電視電影(劇集),也是第一次接觸了莎拉華特絲(Sarah Waters)這位英國知名新興小說家的作品改編電視劇。或許是她甫出道的「維多利亞三部曲」作品確實有無比的魅力在,我竟然也深深地被吸引、變得如此狂熱,拾起我好久沒有想為一部電影寫下可能會長得如裹腳布般的影評(更去找原作書拜讀!)之念頭──尤以其中三部曲當中的《Fingersmith》更令人久久無法忘懷!

Fingersmith》原台灣中譯書名為「荊棘之城」,不過我們現在常聽到的中譯名則為「指匠情挑」(據說為內地先翻譯的名稱,非常符合劇情),是2002年華特絲推出的三部曲之最後一本,而2005年時BBC也繼《Tipping The Velvet》搬上電視受到廣大迴響後,乘勝追擊再度為本作品製作迷你電視電影,同樣成功。不過我覺得,要說是電影,它並未像一般院線片般上映,而且情節對電影來說稍長、很難一次性的敘述;說是電視,卻又讓他的格局狹隘了,因為以它呈現出的影像與格局而言,仍有十足的電影張力存在。可能我看的劇(影)集不多、也可能是我受昔日學校的教學內容及台灣的電視圈影響過久,但我仍平心而論的道出我對這部片所抱持的優秀和深刻印象,實在不能以「電視」或「電影」一詞概之。


首先,我要說的是,《Fingersmith》的架構雖然以英國維多利亞時代(18371901)為主,進而鋪陳兩位女主人公── Susan Trinder(小名Sue,中譯:蘇珊‧崔妮德)與Maud Lilly(中譯:瑪黛‧李里,以「莫德」來稱呼會比台灣版中譯好聽)愛恨交織的情感互動、懸疑祕辛及劇情走向;然而,由於兩人是同時以第一立場來陳述故事,加上本為「刻意的安排」卻換來「命運的相遇」,使得兩人女女間的感情「如何接觸」這部份就不致於太刻意或突兀。此外,對比於《Tipping The Velvet》的「激情直白」,或《Affinity》的「詭譎幽暗」,《Fingersmith》可說是「溫潤更勝於懸疑」,這也是我為什麼在華特絲目前的作品中,最鍾情於此部(可能也是大部分讀者的最愛)的原因吧。

再者,華特絲在書中對於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描寫中,具有非常仔細及深度的敘述。例如她將當時確實曾經會出現於倫敦的人、事、物模樣刻劃得栩栩如生,展現她本身研究英國文化上既有的深厚底子。閱讀華特絲的作品,不僅能讀到她言詞表達的具體感與流順性,同時,以中譯版那高達600多頁的內容,讀起來卻毫不費力,且過程中亦讓人無法停下,著實酣然暢快!

切入主題。我在上面提到本書同時讓SueMaud輪述故事:書內共三個章節,以Sue自述第一、第三章做開頭及結尾;而Maud的第二章闡述即代表著一個故事的轉捩點──章節名「愛恨情轉」可說是恰如其分。對於Sue來說,這是一個「刻意安排」的計畫,改名「Susan Smith」也呼應她本在偷竊門道中成長的背景,與化身為畫師「Richard Rivers」進入荊棘山莊騙取主人信任的「紳士」(Gentleman),密謀一段「天衣無縫」計畫,偽裝成女傭進入荊棘山莊接觸MaudSue,怎麼也料想不到,這卻是換來一段「命運的相遇」。

在複雜環境中長大的Sue,甫與Maud見面,對她的第一印象就像「千金小姐」般,是那種涉世未深、不黯世事的單純女孩,也因為這股直覺,她給予了Maud無微不至的照顧:為她梳洗更衣、為她修剪指甲、為她清鞋呵腳、更為她用頂針磨牙……也許是女傭的職責,又或許是出自於對「妹妹」(Sue自己認為)的關懷,但這些以往從未想過、做過的付出卻逐漸成了一道心甘情願的「反射動作」。

的確,第一章中我們可以從Sue的角度觀察到Maud那出口幾近無厘頭、令人哭笑不得的話語和想法,並能逐漸觀察到,她是一個有脾氣、有情緒、更會將情感流露於面上的清純娃兒──華特絲筆中世界厲害的地方就在此,因為事實往往不會是你想得那麼簡單!

兩位女孩其實有很多歧異、卻又互補的地方。比如說,我們乍看之下,感受到Sue有著最具大膽、且不拘小節的性格;而Maud卻是單純、毫無心機的大小姐。可實際是,看到故事後頭我們才會發現,除了「純真」和「城府」兩者的反轉外,在感情上,Maud也比Sue敢勇於面對得多,這也就是為什麼,我們到最後看到Maud的一舉一動、一言一行,都再再令人揪心。

當情感與身分互相牴觸、也互相交融時,這段情結就會變得更加複雜,以及更多的掙扎。雙姝的「明知不可為而為之」,那種心境的隱藏,著實使人捏把冷汗!而後,Maud「因為愛」而繼續這段計中計(絕不是電視版中因為Sue的「不愛」生恨才繼續)。Sue更是缺了坦然面對的勇氣,才會導致故事爾後走向分歧……

原著中有兩個地方的敘述非常地真實生動,其一就是進入故事精采之處時、Sue在瘋人院內的過程描述,華特絲從Sue的視角娓娓道出屬於該時代瘋人院內特有的「傳統」和「規範」,這是一段痛苦的過程,隱隱、卻又清楚表現出Sue駐紮於內心的矛盾與心結。電視版彷彿完全將Sue變成了一個無情、滿腦子只想著報復的小奸小惡之輩一樣,頗讓人無言。

其二,便是後段Sue請人代念Mrs. Sucksby所留的信。由於Sue不識字,在書中就利用文盲這個原因,故可藉此舖不少的梗、有了更多塑造空間,Sue特地走遠找了一位不認識的人替她讀出信中內容;當秘密隨著讀信人的朗讀聲逐漸明朗,她的肢體動作和舉止變得愈趨激動和怪異,不過卻完全緘口聽著讀信人所念出的語句。這段表現可說是有趣又不禁令人融入Sue的緊張情緒中,華特絲的拿捏真是恰到好處。

至於說,在描寫Maud的地方有沒有特別突出之處?答案當然是有的。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將Maud為何有心理層面的極大變化,還有那些難以啟齒的童年經歷,從小到大、完整地陳述出來。假如沒有這段,光看電視版可能會無法理解Maud接收「毒藥」後對她的影響甚鉅以及荊棘山莊內人、事、物帶給她的扭曲轉變。所以,對於電視版的含糊帶過還是覺得有點可惜。


原著裡還有一段描述兩人在分開後在深惡痛絕的環境中,心境的那種莫名而不自覺的波動,這點非常讓人動容。比如說,Sue囚禁在瘋人院內的期間,她不斷拿著至Maud行李中帶走的一只手套,有時啃它,有時卻又對著它想起了Maud的手、唇、身體……縱使有恨,但遮蔽不了更多的愛。

Maud呢?待在Mrs. Sucksby的蛇鼠一窩中,心自然是痛不欲生,然對Sue的歉疚與揮散不去的愛意,也反應在與周遭人的對話及舉止上,像是起先與Sue的相處時發現到她的耳洞,滋長出一種仿效心理,遂使她也讓Dainty為其打上了耳洞。女性的心思是很細膩的,總是會注視或留意著伴侶身上對她們來說算最完美的特色,如果有觀看過動畫《少女革命》的朋友,便會瞭解為什麼女主人公Utena她小時候對王子的仰慕,留下的並非濃厚的思念情緒,相反地,她以裝扮成中性、像王子般的化身為其象徵。這不是代表她不愛王子,而是藉由這種方式,去揣摩、成為她拯救「公主」的記憶符號,模擬與仿效,正是愛意彌留的深刻之處。

談到了這裡,我覺得電視版就跟原著更分不開了,所以接下來,我要繼續談的便是以電視版線為主軸,比較與原著小說之不同、卻也各自優劣參半的一些差異和心得。